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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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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“今天倫敦下了初雪,”陸時零嗓音一如既往地有磁性,在電話裏溫柔又聰明地服軟,“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初遇。”

初次相遇……好像是個party上?

保險起見,還是不要說了吧。

於是許馥抿唇笑起來,“那麽久以前的事情還記得。”

“是啊,”陸時零也笑,聲音卻寂寥,有些自嘲似的,“總是想起來,感覺想忘都忘不掉。”

陸時零第一次見到許馥時,她正在倫敦街頭為突然倒下的流浪漢做CPR,間隙中擡頭看到他,以為他是中國人,下意識地用了中文,喊他打急救電話。

那流浪漢衣衫襤褸,她穿著昂貴純白的呢大衣跪坐在地,紅色的細高跟鞋扔在一旁,果決而嫻熟地擡起對方的下巴,毫不避諱地俯身而下。

陸時零一向不愛多管閑事,偏偏那天正是倫敦初雪,他打了一把黑傘舉在她頭頂,與她一起等到救護車來。

她流利地與急救人員溝通了具體情況,等救護車把人拉走之後,才彎腰去穿鞋。陸時零扶了她一把,她穿好站穩後,摸出支細煙,陸時零又主動為她點燃。

許馥深深吸了一口,盡數咽了下去,又緩緩地吐出來,這才側過頭瞥了他一眼。

“謝謝,”她勾起個輕淺的笑來,思路很清晰地一並向他道謝,“你的電話,傘,和火機。”

“我的榮幸。”陸時零被那笑容粘得抹不開眼,道,“你的衣服臟了。”

許馥夾著細煙低頭去看,雪白的大衣下擺沾染了臟汙的水漬,她輕輕抖開一下,遺憾道,“啊呀,這件衣服我還挺喜歡的呢。”

“正好趕上今天初雪。”陸時零道。

雪花紛紛揚揚,落在綠油油的聖誕樹頂,如同沾了蜜糖的甜粽。

許馥有些出神,輕飄地道,“雪花在空中時挺漂亮,落在地上也不過是泥水罷了。就像人的一生一樣。”

陸時零也點燃一支煙,沒出聲,安靜地陪著她發呆。

煙燃過半,她才發覺他一直站在身旁,似覺不妥,柔聲道,“耽誤你時間了。”

說著,她便禮貌地一點頭,往旁邊垃圾桶走,去撚滅那支細煙。

但那黑色的大傘並沒有離開她的打算,始終嚴密地籠罩在她頭頂,陸時零輕聲問,“去哪個方向?”

許馥再次看他一眼,這次眼神停留的時間稍長一些。片刻後,她道,“朋友組織的聖誕聚會。一起嗎?”

陸時零欣然點頭。

他毫不猶豫地推掉了當天的約會。

聚會裏見到了他在牛津醫學院的朋友,才揭開了她神秘面紗的一角,順便牽上了一根細細的紅線。之後他屢屢回憶起來,總覺得這次相遇很不同尋常,有些命中註定的意思。

可剩下的,就全靠他自己從她偶然遺漏的細節中東拼西湊,甚至連她博士畢業,即將回國的事情,也是他聽到他朋友提起,才知道她要離開了。

他問她,“什麽時候回倫敦?”

“不好說,”她笑笑道,“回來聯系你。”

一等就是一個多月。她哪裏有回來的意思?

陸時零向來自信自己的魅力,在與許馥分別之時,當然也完全做好了不會再相見的準備。

至少他曾經是這樣以為。

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對其他女人逐漸地失去興趣,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定下倫敦飛往上海的機票,更不明白為什麽會站在落地窗前看到外面飄起小雨,就想起完全搭不上邊的倫敦初雪。

甚至還會用這個當成蹩腳的借口,去向她求饒。

穩定而忠誠的關系是枷鎖,是毒藥,他自己從來做不到,更不會這樣要求對方,怎麽會在陳聞也那個狗男人的燦爛笑容中感到妒如火燒?

“馥馥,”陸時零在舌尖揣摩她的名字,啞聲道,“等你有空的時候,我們可以見一面嗎?”

“好呀。”許馥坐起身來,發現陳聞也不知道什麽已經離開,回到了桌前對著電腦,她笑笑,“到時候來我家吧。”

陳聞也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,將電腦合上,轉身回了房。

她甜蜜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傳進耳朵,又鉆入身體,讓他心臟混亂地揪作一團。

不知道是那筋膜槍的聲音,還是陸時零打來電話時的聲音,總是嗡嗡地在耳邊震動,在這安靜的深夜顯得格外聒噪。

吵得他整晚睡不著。

-

許馥很快就習慣也忽視了家裏的這個“室友”,和陸時零重新約起會來。

她的生活忙碌卻又穩定,如同寺廟裏的銅鐘,被陳聞也的到來輕搖了一下,之後很快沈重地靜止不動。

桌上的鮮花時常會更換,含苞待放時水靈,盛放時漂亮,許馥沒見過枯萎的時候。

她出門前如果有時間就會吃上一口他的手藝,沒時間就匆匆忙忙出門,最多叮囑一句正在車庫鼓搗新賽車的陳聞也,叫他不要太勞累,又說一句怎麽穿那麽少也不嫌冷。

陳聞也穿件黑T從車底下鉆出來,一地七零八落的零件散落著,他怕被嫌棄,謹慎地站得離許馥遠一點,拍拍頭上身上的灰,說都還沒立冬呢,一點都不冷,又說他想到要怎麽改這輛車好了。

說的時候臉上沒擦幹凈,還是有些臟,稱得膚色極白,眼睛也格外亮。許馥笑笑,和他說晚上不回來吃飯,開上車便揚長而去。

陳聞也從不占用她的時間,這讓她感到舒服自在,也會常常忘記家裏還有一個人的存在。

就連和閨蜜範範語音聊天也從不避諱他。

“回國怎麽也不見人影?最近吃什麽好的呢?”

“吃什麽呀,”許馥看著電視塗腳指甲油,公放著語音,“上班忙死了累死了,放假還要和陶染去搞項目。”

“這會兒在家還是在哪兒呢?倫敦那個分手沒?”

“在家看電視呢。沒分手呀,還談著呢。”

“哎呦,這次時間夠長的。沒分手怎麽也不睡啊?”

“他晚上睡覺不調靜音,挺煩人的。”

“真服了你。說一句不行嗎?到時候人家被甩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,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。”

許馥咯咯笑,“被甩了還能怎麽回事兒?膩了唄。”

陳聞也哪怕就在一旁也從不出聲,禮貌地裝作沒聽到。

除了偶爾需要幫忙的時刻,她才能發現陳聞也的存在感其實很強。

比如這天晚上,她正有滋有味地邊吃著水果邊看電視,餘光裏突然出現一個熟悉又可怕的黑影,張牙舞爪地迅速從她面前閃過。

她倒抽一口冷氣,身體發僵,迅速先把雙腳收回沙發上,拿毯子把自己裹好。

一點小動靜驚動了埋頭苦算的陳聞也,他從一沓A3紙裏擡起頭,問她,“怎麽了?”

“蟑螂。”她很冷靜,緊緊地盯著那黑色一團,一邊抽著桌上紙巾做著心理建設,一邊顫顫巍巍地罵,“真是瘋了。怎麽這麽冷的天還有蟑螂?”

紙巾都要給她唰唰抽掉半盒,她聽見陳聞也拉開椅子的聲音,他走過來,先將那毯子往上一拉,蓋住了她腦袋。

“別看了。”他聲音很無奈,“那麽怕還盯著看什麽?”

“我不盯著看怎麽掌握它的動向?”毯子蓋住許馥的眼睛,蓋不住許馥的嘴,“再說了,克服恐懼的第一步,首先就要勇敢面對恐懼。知道嗎?”

“是嗎?”陳聞也那邊叮呤咣啷,很快壞笑,“抓過來給你仔細面對一下?”

“……行啊。”許馥嘴硬得很,“你拿過來看看。”

她聽見流水的聲音,接下來毯子被掀掉,陳聞也的手帶著幹凈的皂香,他順手理了一下她被靜電擾亂的發頂,好笑道,“有什麽好克服的?面對恐懼最合理的方式就是逃避,然後是求助。這麽貴的物業費白交啊?”

“深更半夜叫物業來捉一只蟑螂?你被資本主義荼毒了。”

“你怎麽對物業那麽好?你小時候還叫我去捉蛇呢。”

許馥“撲哧”一聲笑,“不會吧?我都忘了。”

她整理作為長輩的儀容儀表,清清嗓子,輕飄飄道,“你也太記仇了。”

“你怎麽連這都能忘?”陳聞也語氣委屈,眼底卻帶笑,“你騙我說那是蚯蚓,讓我把它捉起來放在我家花盆裏,說這樣花會長得更好,把我媽嚇一跳。”

許馥隱隱約約回想起了此事。

當時葉靈訓斥陳聞也的時候,她還很擔心陳聞也把她供出來來著,站在一旁裝作沒聽見,試圖撇清關系。

沒想到年幼的陳聞也雖然不明就裏,但也知道不是好事,只奶聲奶氣地道了歉,一力擔下責任,說以後不會了,便將此事揭了過去。

“幸好那蛇是無毒的,”許馥有些後怕,順口調侃道,“不然這世上將少了一位大帥哥,我難咎其責。”

等她發現陳聞也的耳朵尖肉眼可見地紅起來,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不走心地說了些什麽。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陳聞也幹咳一聲,強調,“所以遇到這種事情,直接叫物業就行,知道嗎?”

“好啦,知道。”她撇撇嘴,“等物業來了,都不知道這蟑螂跑哪兒去了。”

“那你叫我好了,我隨叫隨到。”

少年人笑容明亮,眼睛裏像有顆碎掉的星星,晃了許馥的眼睛。

她不自然地低下頭,避開他的視線,“隨叫隨到……虧你說得出口。”

“當然可以隨叫隨到,”陳聞也很認真,也很驕傲,“我可是賽車手。”

許馥擡起眼,目光從他的緊窄的腰身劃到鎖骨,落在他因微微翹起而顯得有些孩子氣的唇瓣,莫名覺得口幹舌燥起來。

……她最近吃素吃得是不是太久了?

怎麽覺得陳聞也這麽性感的?

一天天在她身邊肆無忌憚地散發荷爾蒙,她倒好,謹遵黎茵教誨,獨自負重前行,整個兒一太監逛青樓。

她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燥熱。

明天去陸時零那兒住一晚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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